写给母亲和岁月的诗，顾雷戏剧《长翅膀的杜若》上演

xinwen.mobi · 发表于 2025-10-31 19:16:15

写给母亲和岁月的诗，顾雷戏剧《长翅膀的杜若》上演
一面竖立的镜子，既有生活的气息，又像是一块墓碑，同时也是母亲生命中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的门。

“我在剧中看见了自己——我也曾经有自己的爱好，却因为生活放弃了很多。”一位中年女性在观看话剧《长翅膀的杜若》时悄然泪下。另一位年轻女性则感慨：“当我看见曾经活力四射、光芒万丈的年轻杜若与年老的自己展开了一场时空的碰面时，心酸、羡慕、复杂的情绪一下子浮上心头。”

2023年2月，顾雷编剧并导演的《长翅膀的杜若》在北京国际戏剧中心曹禺剧场首演，这部被称为“母亲篇”的作品，与之前创作的“父亲篇”《水流下来》一起，构成了直面当代家庭的戏剧姊妹篇。

01 戏剧结构：时空折叠中的母亲史诗
《长翅膀的杜若》以父亲去世作为故事起点。母亲方杜若在丈夫的葬礼上，没有表现出传统的悲戚，反而与来凭吊的老姐妹们畅想起了未来的“新生活”：镶牙、烫头、特别是跳舞。

这一开场设定打破了传统对丧偶母亲的刻板印象，呈现出角色复杂的情感世界。

剧情采用独特的时空折叠手法，将老年方杜若佝偻的身躯与青年时期的翩跹舞姿并置在倾斜的舞台上。杜若年轻时在药厂舞会上旋转的红裙，与年老时尿失禁的尴尬形成刺痛的对照。

这种对比不是简单的今昔对比，而是通过时空交错的叙事，让母亲的一生在碎片化的记忆中逐渐完整。

“老人和孩子也是人的常态，却描写和理解得不够。”顾雷在创作谈中这样说。通过《水流下来》和《长翅膀的杜若》，他让“父母由中年到衰老，由健康而疾病，让儿女从没有到出生，从幼年而长大，并让他们相互看到这个过程”。

02 母亲形象：从“杜若”之名到真实血肉
女主角名为“方杜若”，这一名字可能取自屈原《九歌》中的“山中人兮芳杜若”，暗示着她曾经拥有的美好与芬芳。

剧中的方杜若是立体的、鲜活的。她曾经爱美爱跳舞，是“像公园里的玉兰一样舒展的女人”。然而，她为了家庭放弃了自己热爱的舞蹈，终其一生默默呵护着孩子。

女儿的意外去世成为家庭关系的转折点。父亲把女儿的去世归咎于母亲的跳舞，于是母亲放弃了挚爱的舞蹈，离开了药厂，生下了儿子，用心守护儿子成长。

这一悲剧事件也成为母子矛盾的核心。

顾雷表示：“男生写女生的戏，只是隔靴搔痒，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也有母亲，还有姐姐，她们的生活我都在观察；身边的女性朋友的故事，我都加在戏中。” 正是这种细致的观察和共情，让他成功塑造了一个真实可信的母亲形象。

03 翅膀意象：内在的挣扎与渴望
“翅膀”的意象来自于马尔克斯的小说《巨翅老人》。顾雷在一次访谈中详细解释了这一意象的来源：“偶然的机会导演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发现了这对翅膀，它是‘身体里、灵魂里面沉默的、忍受的那一部分’”。

对于剧中的方杜若而言，翅膀代表着被压抑的渴望和梦想。当丈夫去世，老姐妹们邀请她重新跳舞时，她心中隐约长出了翅膀，渴望继续跳舞。

然而这一愿望却勾起了旧日的阴影，从而激化了母子矛盾。

有观众在观后感慨：“剧中最动人的不是杜若年轻时的舞姿，而是年老时用力挥舞的翅膀。我母亲也是杜若这样的女人，我和剧中的儿子一样无法理解她，但是我愿意看到母亲跳舞，或者做她喜欢的任何事。”

这种翅膀的意象，实则是每个个体内心深处对自由和自我实现的渴望，无论年龄大小，无论身份如何。

04 舞台美学：现实与诗意的交融
《长翅膀的杜若》的舞台设计简洁又巧妙，既像是一个“坑”，又像是一座坟墓，母亲深陷其中，隐喻着这个家庭埋葬了太多情感和梦想。

而一面竖立的镜子，既有生活的气息，又像是一块墓碑，同时也是母亲生命中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的门。

那个母亲寄希望于可以下楼活动摆脱困境的电梯，则如同“等待戈多”一般，无数次被提起，却始终没有出现。这一设计强化了母亲被困的处境和希望的渺茫。

顾雷谈到自己的戏剧美学时表示：“虽然内容取材自现实生活，但是我希望找到一种更悠扬、更舒适、更诗化的表达方式。” 他认同孔子所说的“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认为不读诗的生活，就像面对着墙站着一样，而诗歌和戏剧，让我们转过身来看大千世界。

05 普遍共鸣：母亲背后的时代印记
《长翅膀的杜若》虽然刻画的是一位母亲的故事，但其引发的思考却超越了母亲这一身份。正如剧评人李龙吟所言：“这是一出回望人生，追问人性的戏。是一出表现因果报应宿命的戏。”

顾雷在分享创作理念时说道：“我身边也有很多朋友都面临着和父母的关系问题，亲代-子代之间的指导和反抗，控制和反控制，这是很当下很普遍的问题。” 他倾向于不把亲子两代的观念冲突描绘成此岸与彼岸的对立，更倾向于描绘成一条河的上游与下游，上游的水早晚要流到下游去，这是生命时序的问题。

不同年龄段的观众从剧中看到了不同的内容。一位年轻女性认为：“我觉得导演还可以再大胆一点，杜若就应该坚持跳舞的梦想，像她的姐妹秋菊一样，将舞蹈作为毕生追求。”

而一位身为人母的中年观众则更有感触：“在这个戏里，我看到了我们这一代人走入中年逐渐成熟的影子。戏中有太多共情触动着我，一多半时间泪流满面，几乎捂着心脏看完的。”

2023年8月，《长翅膀的杜若》在北京鼓楼西剧场再度上演，裹挟着生活的沙砾，夹带着烟火的气息。随后，它走向更远的舞台——在韩国首尔举办的第八届“中国戏剧朗读表演”活动中与韩国观众见面。

正如戏中所言，很多人也许都“在自己的家里弄丢了自己”。而观看这部充满人文情怀和生活诗意的作品，就像是一个拼图的过程。

在目睹剧中人寻找那些被扯碎、抛掉的一块块记忆碎片，慢慢拼凑出完整人生的同时，我们每个人也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寻找丢失的自己，丢失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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