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平：斩断艺人隐私贩卖的畸形利益链

xinwen.mobi · 发表于 2025-12-6 15:23:13

斩断艺人隐私贩卖的畸形利益链
艺人张某从“粉丝”变成贩卖信息的“黄牛”，航空公司外包客服舒某手抄乘客信息偷偷带出办公室，他们的“合作”最终在北京朝阳法院被判定为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

近日，北京朝阳法院审理的一起艺人隐私贩卖案件引发广泛关注。

航空公司外包客服舒某利用职务便利，手抄艺人航班、身份证等信息，以每条50至80元的价格售卖；中间商张某将信息加价，最高每条售至1000元，累计交易上百条，累计获利超过2万元人民币。

法院审理后，两人均因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获刑，需支付公共利益损害赔偿款，并向社会公众公开赔礼道歉。

01 黑色产业链：从内部泄露到层层加价
艺人隐私贩卖已形成分工明确、环环相扣的黑色产业链。各个环节利益绑定，各司其职，将艺人隐私变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

首先是产业链的“源头”——涉密行业的“内鬼”。如航空公司的外包客服人员，他们利用职务之便获取艺人行程、住址、身份信息等核心隐私。

这些岗位通常有严格的保密制度，包括禁止带手机录音录像，但舒某却通过手抄信息、趁主管不备带出办公室的方式规避监管。

中间环节是信息的整合与加价。张某这样的中间商从源头购买信息后，会对其进行整理、分类、打包，形成标准化的“资料包”，再根据艺人的热门程度和信息的完整度，将价格提高数倍甚至数十倍。

“刚开始每一条可能要加100元左右，后来张某每贩卖一条信息，根据明星的火热程度加价也不大一样，最多的话可能能加到1000元左右一条信息。”

终端销售则在社交平台实现。为了规避平台审核，这些交易常常使用隐晦的暗号和符号。

例如，在社交平台上，卖家会用“飞机”的动画符号、航班缩写字母“hb”等代称进行推广。点进相关帖子后，买家往往需要私信联系，通过支付1元入群费等方式进入专门的交易群，在那里可以用更低的价格购买到艺人信息。

02 多重危害：侵犯权益与扰乱秩序
艺人隐私贩卖不仅严重侵害艺人的合法权益，更会引发多重负面连锁反应，扰乱了社会秩序，助推了不良风气。

对艺人而言，隐私泄露直接导致他们的正常生活与工作被严重干扰。从机场被围堵到酒店被跟踪，私人空间被不断压缩。

除了生活上的困扰，一些更严重的案例中，艺人的私密物品甚至成为交易对象。不久前，女演员包上恩的私密物品被司机私自扣留并在社交媒体平台展示售卖，虽然涉事司机最终道歉并归还物品，但这一事件暴露出艺人隐私面临的全面威胁。

对于公共秩序而言，隐私贩卖直接助长了非理性追星行为。粉丝们根据购买到的信息，聚集在机场、高铁站等公共场所，造成拥堵，甚至引发冲突。

据中国传媒大学媒介与公共事务研究院副院长郐颖波分析，对于成长发育中的青少年来说，“饭圈”思维倡导的一些错误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如果任由资本、流量加以放大，将对青少年未来的人生和社会风气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官石林山指出：“明星艺人的出行信息对外非法流出，不仅扰乱了公共秩序，也对当前的饭圈文化起到不好的推波助澜作用，可能滋生其他问题，比如代拍或者侵犯公民隐私，甚至存在敲诈勒索等违法犯罪的隐患。”

03 治理困境：暗语交易与算法漏洞
尽管相关部门持续打击，但艺人隐私贩卖行为仍然屡禁不止，其背后反映出现有治理机制的诸多困境。

隐蔽的交易方式是第一道难题。在网络平台上，这些贩卖艺人信息的活动往往使用暗号和隐晦表述。如“飞机”的动画符号、航班缩写字母“hb”、“白菜价出自查高铁航班信息链接”等。

记者调查发现，即使在举报后，平台删除了违规内容，但类似的帖子仍会不断出现，甚至在平台推荐的“发现”栏中持续推送。

平台的算法机制也成为变相助长这一现象的推手。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数字经济与法律创新研究中心主任许可指出：“为什么举报越多，看到类似的这些帖子会越多，实际背后反映出平台算法的一个很大的漏洞。”

由于算法难以识别暗语暗号的真实含义，导致违规内容易于流入推荐池，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恶性循环。

许可进一步解释：“很多暗语暗号它确实有不同的含义，但是在一个特定的语境下，具有一定社会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它到底表现什么内容。而这些内容可能全靠直接看字符或者直接看代码，机器审核可能是没有办法判断的。”

这种技术识别与人工理解之间的差距，为违法信息传播留下了空间。

04 治理路径：多元主体协同发力
整治艺人隐私贩卖乱象，需要多方协同，从源头到终端全链条筑牢保护防线。

首先，从引导饭圈文化回归理性抓起。中央网信办已公布《关于进一步加强“饭圈”乱象治理的通知》，重拳出击解决“饭圈”乱象问题。这要求艺人在获得明星身份带来的流量红利同时，也要承担起公众人物的社会责任。

其次，涉密行业需要完善信息安全管理制度。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法官宋磊指出：“公民个人信息涉及公民的个人信息轨迹以及通信内容，这些信息属于公民的核心隐私信息，只要达到50条以上就可以构成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

对于信息泄露的源头方，特别是航空公司、酒店等掌握大量个人信息的行业，应加强对外包岗位的监管，通过定期培训、技术防控、严格考核等方式，提升从业人员的保密意识与法律意识。

第三，社交平台需要履行主体责任，优化审核机制。中央网信办近年来持续加强信息推荐算法治理，发布《关于开展“清朗·网络平台算法典型问题治理”专项行动的通知》，明确网络平台要建立健全算法在赋能优质内容传播、违法行为识别发现等方面的社会治理应用。

除了加强人工审核，平台还应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提高识别效率。许建议：“第二个要利用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AI大模型会更容易，它会比我们只凭关键词来检索会更加高效，而且更加准确。”

同时，治理需要从“治标”转向“治本”，从处理违法帖子转向处理违规账号，并延伸到账号背后的真实责任人。

飞机舷窗外，大量“代拍”和粉丝聚集在停机坪附近，举着相机和手机，他们的狂热与机场广播的催促声交织在一起。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法院判决书中，舒某被禁止在缓刑考验期内从事航空客服代表类职业。

她的电脑屏幕从此再也不会跳出艺人的航班信息，而那些曾经被她手抄在纸上、每条售价50-80元的艺人隐私，将真正回归为受法律保护的公民个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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